邂逅一场雨
陈忠实走了,我是看新闻得知的。
他留下了依他所言垫棺之作——《白鹿原》。陈忠实看上去怎么也不象大作家,你仔细端祥,朴素得就象一位蹲守在田边等候收获的老农民。饱经风霜刻满绉纹的一张脸,抽着劣质烟卷,难以让我相信他是一个吃文字饭的人。陈忠实的作风和人品正如他的名字忠实,名副其实。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想陈忠实究竟是什么样人。他是渭河上一颗老树,传承千年,滋润着渭河平原上世世代代的伦理纲常,庇护着白鹿原并非陈腐朽化经典的传统。他把传统的东西追求得自由开放,一如秦腔那样,不是唱出来,是吼出来。陈忠实用史诗般的大手笔,吼出了渭河平原一轴农村斑斓多彩的长幅画卷。
很久以前,我在延安旅行,住宿在延安大学招待所,那天下起了雨,望着窗外几乎干涸的延河,似乎又有了新生机。延河在许多作品中都有过描述,也就一剎那间我忽然想到陕西著名作家路遥的墓不是在延大校园内吗?向招待所人打听,得到肯定答复,于是我撑着雨伞匆匆下楼,向着打听的方向,气喘吁吁,再爬上一个山坡。让我惊讶的是不似我想象中的那样,也就是黄土一堆,再简陋不过的石碑说明了这是路遥的墓。墓前有刚放的鲜花,雨珠还闪烁着透亮,此时我看到了一张似乎熟悉的脸,我怯生生地轻声问道: 老师您好,您是陈忠实老师吗?他微微点头。我告诉陈忠实老师我是从南京来,听说延大有路遥墓特来看看。陈忠实老师是延大团委邀请来讲课的,一场雨让我和陈忠实老师有了一面之缘。
说到陕西作家读者熟悉的陈忠实、路遥、还有近几年闻名的贾平凹,他们都以黄土地上故事向人们诉说着安塞腰鼓的豪洒奔放、秦腔的如泣如诉、还有那信天游的凄迷苍远。陈忠实把自己的心血之作《白鹿原》称为垫棺,让我感受陕西人的厚实。陈忠实老师说1991年,农历腊月25日,历经六年的《白鹿原》创作完结,在划完最后一标点—省略号的第六个原点的时候,两只眼睛突然一片黑暗,脑子里一片空白,陷入一种无知觉状态,背靠沙发闭着眼睛,泪水沁出。这样的画面在我心中定格多年,我深知一个作家一生的心血全注入垫棺之作。无论是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抑或贾平凹的《废都》都是作家倾心之力,甚至在创作时贫病交加。路遥的作品《平凡的世界》获奖时,却身无分文买车票去北京。而且多年劣质烟卷使路遥身体愈加羸弱。陈忠实在送别路遥时说: 我们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无论这个事实多么残酷至今仍不能被理智所接纳,这就是,一颗璀璨的星从中国的天宇间陨落了,一颗智慧的头颅终止了异常活跃异常深刻也异常痛苦的思维。
v2016年4月29日,没有等到五月的到来,陈忠实的生命永远停止在了最美的四月天。一部民族秘史的巨作《白鹿原》真的成了陈忠实的垫棺,贾平凹难过的已哭无泪: “水流原在海,月落不离天”,他是关中的正大人物,文坛的扛鼎角色。
关中我去过,山环水抱,所有的山峦态势伟丽,陈忠实的朴实之气与崇山峻岭交相辉映。陈忠实先生一路走好!
小帖士:
《白鹿原》已被改编成秦腔,话剧,舞剧,电视,电影,雕塑等多种艺术形式。
二0一六年十月十八日晚
于翠屏山房
[编辑 崔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