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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 灯 旧 踪
苏州 顾宗玲
苏州周边水乡古镇众多,位于昆山东南约18公里处的千灯镇便是其中之一。千灯距今有2500多年历史,自古钟灵毓秀,物阜民丰,人文荟萃,风物清嘉。千灯旧称千墩。据清陈元模著《淞南志》载,昆山县东南36里,川乡有水曰千墩浦,盖淞江自吴门东下至此,江之南北凡有墩及千,故名千墩。清宣统二年(1910年),易名茜墩,其来历传说有二:一谓文人雅称;一谓因墩上长满茜草之故。“茜墩”这个地名一直用到解放后。更名千灯,则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事了。
(实际尺寸:28×10.5㎝)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插队下乡在昆山张浦公社,离千灯还不到二十里地。那时,“金千灯、银张浦”的说法,当地人人皆知,意为千灯比张浦富。由于千灯名气很响,冬天农闲时,我曾沿田间小路徒步前往那里。那时候的江南小镇,男人们唱主角。而勤劳的农村主妇,即便是农闲时,也还在家纺纱织布,绝不会去镇上闲逛。还记得,镇上悠长的石板街上,行走着围着长襡裙的老农。小街两侧,几个茶馆里都坐满了喝茶聊天的人,清一色的男人。“扑哧扑哧”地抽着水烟,偶有几个抽香烟的。简陋的店堂,破旧的八仙桌、长板凳,热气腾腾的老虎灶。镇上只一家小面馆,也没几个吃客。抬头见到兀立的秦峰塔,蒙上了多年的尘埃,冷落在一旁,少人正视。千年历史的古镇,在那个经济落后,横扫四旧的年代,委实是蓬首垢面,了无生气。
而今返城多年,身在苏州,与亲朋好友不时会聊到古镇,忆及千灯。于是,相隔三十年,又有了千灯之行。随着旅游开发,如今的古镇,已今非昔比。镇口两河交汇处,三桥连袂而筑,分别呈现宋、明、清三代的不同特色。站在桥上,一眼就望到了秦峰塔。塔影亭亭,一改往日的老态,宛如一位玉立的美女。当我跨过三桥,进入千灯古镇,走上那条曾经留下我足迹的石板街时,感触良多。古镇旧貌换新颜,但至少这条街以及街道上美丽的红石板,仍然呈现在我的眼前。石板街始建于南宋,纵横交错、贯穿古镇南北,全长三华里,主干道长800米,由二千多块条形花岗石板铺成,是江南古镇保存最长、最好、最完整的石板街。尤为难得的是,此街并非现今将条石草草地铺设在路面上所筑成,而是具有优良的排水系统的真正的石板街。街面是人行道,石板下是下水道,沿街临河,且与每家每户的下水道及河滩相沟通,从河滩驳岸边泄水入河,即使倾盆大雨也排泄畅通,雨停水干,从不积水。进入新世纪的千灯,古街狭窄依旧,屋檐相对,成一线天,两侧小楼相依,隔街似可携手。石板街是千灯最具古朴风韵之处。
(实际尺寸:28×10.5㎝)
沿着石板街往南走,来到延福禅寺。一眼又看到了秦峰塔,在树木和屋宇的簇拥下凌空屹立。该塔始建于梁代,宋大中祥符元年(1008)重建。塔呈平面方形,为砖身木檐楼阁式塔,共七层,高38.7米。每层收分显著,故自古有“美人塔”之称,是千灯镇的标志。1994年大修,恢复宋代风貌。拾级登塔,极目四望,古镇风光尽收眼底。
石板街的最南端,有一处古朴典雅的宅第,俗称南宅,即为修复后的顾炎武故居。顾炎武,号亭林,1613年生于昆山千灯镇。千灯历来具有优良的文化氛围,读书风气浓厚,再加良好家风的熏陶,造就了这位中华民族七十二伟人之一的爱国学者。亭林先生学问广博,于国家典制、郡邑掌故、天文仪象、水利河漕、兵农田赋、经史百家、经济贸易都有精湛研究。晚年侧重考证,深究哲理,提出“博学于文,行己有耻”的古训,提倡“经世致用”实学。开创清代朴学风气,被誉为明清学问有根柢第一人。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名言,激励世代炎黄子孙,为振兴中华而奋进!著有《日知录》、《天下郡国利病书》、《肇域志》、《音学五书》等书籍。他的学问与人格,与日月同在,与山河并存,顾炎武是江南文人的骄傲。当我走进顾炎武故居,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顾炎武纪念馆
修缮后的顾炎武纪念馆,包括顾炎武故居,亭林祠、墓及顾园三个区域。故居的厅堂、住宅、亭台,乃至花园,处处再现爱国志士顾炎武先生的居家生活和读书场景,厅内陈列着主人的塑像、著作、语录、生平等。亭林祠和亭林墓落北朝南,东侧有门与顾炎武故居相通。走廊墙中嵌有砖石刻碑,记述先生事略。其中一块刻有先生所著《日知录》中名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亭林墓碑刻“顾先生亭林暨配王硕人合墓”。露台均用花岗石砌造,石阶七级,围以石栏杆。
西侧墙外顾园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各景点以诗文、字画、语录、塑像等形式寓意亭林先生的精神和生平。穿越千古历史,仿佛看见顾老先生在致用阁读书,在思宜园散步,在颂桔轩吟诗,在秋山亭望远。徘徊在纪念馆内,感悟先贤遗训,让自己的心灵得到净化。
亭林墓
顾园景色
石板街上还有一处古宅,现辟为顾坚纪念馆。顾坚(约1368年前后),昆山千灯人,元末明初戏曲家,与好友顾阿瑛等,在海盐腔的基础上,结合昆山民间小调,创立了昆山腔。至明代发展成为昆曲,后又随着南北商贾传至全国各地,成为各地方剧种的母剧,被称为百戏之祖。因顾坚的存在,如今该镇在昆曲界被视为“认祖归宗”的地方,成为近年来国内外戏曲界人士争相拜谒的热地。走进纪念馆,在一仿古的房间内,听仿古的腔调一段段地唱,可真切感受千灯不是一般的古镇,而是一个诞生过昆曲创始人顾坚、大思想家顾炎武的历史文化之乡。
顾坚纪念馆
到过水乡古镇的人普遍认为,古镇都是一条小河几座桥,一条小街两排房的模式。诚然,今天的千灯古镇仍保留着河街相邻、水陆并行的棋盘式格局,以及小桥、流水、人家的古朴风貌。如果单就外观而言,不乏大同小异。关键的是,游览古镇要探究其内涵。正如游览古典园林需要品读一样,游古镇亦是如此。就如在千灯游览,品赏的是一种文化,感悟的是一种意境。如果没有这种心态,你怎能读懂千灯的内涵呢?走在这人杰地灵的古镇中,就好象走到声津色润的书本里。伴随着昆曲的抑扬顿挫,可以触摸到历史的沉淀,关于“天下兴亡”,关于古镇往事……千灯古镇所带给我们的并不只是司空见惯的小桥流水和粉墙黛瓦。至少,这里的名人、名言、名曲、名塔,将会世代流传,那厚重的石板街也将始终坚实地在脚下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