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法塔
要是聊起北京城内的塔,老北京人会说:“西城五塔,东城无塔。”
西城这五塔指的是北海琼岛永安寺的小白塔、白塔寺(妙应寺)的大白塔,砖塔胡同东口的万松老人塔,西长安路北双塔寺(庆寿寺,50年代初扩展长安街时被拆除)的双塔。这五座塔都集中在北京城中轴线以西,而城的东半拉却一座塔也没有。
不过,这句话也对,也不对。说它对,这五座塔都在内城,东边内城的确没有塔。说它不对,因为东边外城左安门里现在龙潭湖公交汽车总站北面原有一座法藏塔,简称法塔,而老百姓都称它“乏塔”。
提起这“乏塔”还有一段传说故事。
据说,当年鲁班爷也听到北京人说“西城五塔,东城无塔”之后,就和他妻子(一说是妹妹)亲自到北京城内城外逛了一圈儿。也觉得这么漂亮个北京城里塔都集中在西边,东半拉却一座也没有,这不成了一头儿沉了吗,我得给东边修一座漂漂亮亮的塔。他马上动手画图设计,但画了几张稿子自己都不满意,于是他和妻子商量到各地方走走,看看哪有好看的塔可以作参考。
有一天二人走到杭州西湖边,看到雷峰塔非常美,就决定参照雷峰塔造一座。说干就干,马上动手,二人从太阳落山干到二更天,一座七层八面玲珑塔造起来了。鲁班爷用手一点,塔立刻变成了一个大汉。鲁班爷对塔说:“老塔呀,你马上到北京去,记住,进了城往东走,在北京城里东边地面上安家。必须在天亮前到达,鸡一叫,天明你就走不了了。”塔答应一声后马上就往北走了。它走的那叫快,也就四更天时候就进了北京城。进城后继续往东走,走着走着觉得有些累了,想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它看见前面有灯亮,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座大庙,庙后有一片空地,就站在后墙外往庙里看。这一站不要紧,只觉得全身的乏劲儿都上来了,再也不想迈步儿了。就这时,鸡叫了,呼啦一声塔现了原形,一座七层八面的塔把庙墙挤塌立在了庙后。从此,这座来自杭州西湖边上的塔,只能落脚在北京城外城的东边,到了也没进了内城。因为这个庙叫法藏寺,所以这塔也就叫法蔵塔,简称法塔。可老百姓却说,因为这塔从外地走来的,走累了,在这儿歇歇乏,索性叫它“乏塔”。
这座“乏塔”位于原崇文区幸福大街的南端,铁路的西北侧,当时的8路公共汽车的终点站,叫“法塔寺”,就在塔的路对面路东。
我第一次见到这“乏塔”是在1959年,那年我16岁。对于这座七层八面密檐式佛塔我非常喜爱,经常从各个角度写生,不知画了多少张画儿,它的形象不仅留在画纸上,也深深地印在了我脑海中。塔的南侧草地上,还躺着一座石碑,上刻“法藏寺碑记”,从石碑到塔的距离上看,当年这座法藏寺是一座很大的庙宇。
1962年我被分配到塔东边不远的北京玉器厂工作并住在厂宿舍里,就更有时间与这宝塔“朝夕与共”了,并且还登上塔的顶层眺望四野。
1965年,为开通体育馆以东的“光明路”和修建铁路桥,铁道往西移,铁路离塔太近了于1967年被拆毁。那时人们还没有保护文物的概念,一座修建于金大定年间(公元1161年1189年),有八百年历史,北京城内最古老的塔永远地消失了,从而真正成了“东城无塔”。
“文革”期间,在塔遗址不远的南侧,盖起了居民楼,那通躺在草地上的石碑也不知去向。后来我在龙潭楼五条、六条之间发现了碑的下半截,我曾向有关部门反映过,但也不了了之。
“乏塔”之称毕竟是传说,不能当史实,真实的法藏寺和塔,在北京的史料上是有记载的。《顺天府志》载:(译文)法藏寺在金代叫弥陀寺,俗称白塔寺,位于左安门内岗子路。塔叫弥陀塔。七层八面,高十余丈,中间空可以攀登。晴天时登塔,往北可看到皇宫,往西可看到松柏之中的天坛和先农坛。远处是深蓝色的西山,现在塔依然存在。
<<帝京景物略》中载:法藏寺,旧名弥陀寺,金大定年间修建。明景泰二年(公元1451年)太监裴善曾修此庙,改名法藏寺。庙中有祭酒胡濙、僧人道孚撰写的碑。
《天咫偶闻》载:天坛东边有法藏寺,塔十三层(可能是笔误)登上去可以看得很远。北京人常在重阳节在此登高,庙已经没了,只有塔还存在。塔内地方很小,登塔人一个挨一个像蚂蚁一样往上登,到顶层才能容二人擦肩而过······
《顺天时报丛谈》载:法藏寺在震家桥,俗称白塔寺,是金代弥陀院。金大定年间修建,明景泰年重修才改称法藏寺。因为北方风多,所以塔修成空的,这座塔高十丈,八面都有窗户。每个塔窗里都放置一尊佛像,共五十八尊。佛像前各设一灯,每年正月十五上元节,都把灯点着,僧人绕塔念经奏乐,非常热闹。现在塔还存在,但此种情景早已没有。
另外《天府广记》、《日下旧文考》等书中都有关于法藏寺和塔的记载。
1985年,我参加了修建龙潭湖公园景点的设计工作,曾向上级部门建议在公园中复建一座“乏塔”作为一景保留,虽说不是文物了也能让后代知道当年的“乏塔”是什么样子,同时还能让东城保留唯一的一座塔。但这个建议没被采纳。
如今在北京原城墙内(二环路以内)成了“西城三塔,东城无塔”了。在人们保护文物意识不断提高的今天,再回忆这些值得反思的事来,留下的只有这永远的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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