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拾柴
——我的手抄本“诗集”
保定 陶万春
近期,整理书房的门票,偶尔翻出柜中隐藏多年的笔记本。打开已经有些泛黄的内页,四十七年前手抄贺敬之《放歌集》的往事,顿的涌上心头,如同他乡遇故知,一种久违的情愫瞬间蔓延开来。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青春年少的我正在部队当兵。当时正值文革后期,军营里的文化生活相当贫脊,排里只订了一份《解放军报》和一份北京军区的《战友报》,其他的读物一概没有。在“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荒唐时代,部队还明文规定“十不准”,其中规定士兵不准有收音机,怕收听美国之音和台湾广播。可是,文化禁锢却阻挡不了青年人那颗灿烂的心。在北京战友的耳濡目染下,我悄悄地喜欢上了诗歌,训练生产空闲,总会在日记本上涂抹几笔。北京战友利用探家机会,捎回来一本家藏的贺敬之《放歌集》,我在昏暗的蜡烛下拜读。像这类的诗歌集,在部队里根本想都别想。因为喜欢,我找出笔记本来,决定将它从头到尾的手抄一遍。业余时间,人家都出去玩,有的会老乡,有的打蓝球,有的去军人服务社购物,而我却静下心来,拿出小马扎,伏在下铺铺上,忘情地抄录着。
再后来,我还手抄过《唐诗三百首》《宋词一百首》,几次搬家,现在也不知道它们都去了哪儿。在那些文化饥渴的岁月里,我淫润在古代诗歌和现代作品之中,尽情地吮吸着其中的养分,不断的丰富自己,没有荒废时间。自1976年至1985年转业,我整整记了10年日记,而日记中有近一半是用诗歌来表达的。也就是说。用10年的功夫,初步磨出了一把诗歌创作的宝剑!
学诗初期,每当我完成一部作品时,就流露出滿满的喜悦和洋洋得意,比我回保定家中吃上一顿丰盛的饭菜都美。后来,我多次把这种别人不可理喻的感受,用诗表达出来,也算是自嘲与自省。曾记得,有一首军营夏日写的《夏蝉》:“冀中夏日烈火燃,腹有诗书天地宽。万物歇息寻凉意,窗外蝉鸣鼓破天。心中窃喜向谁说?且将激动注笔端。待到秋风染枫叶,豪情写满太行山。”那时候我岁数还小,血气方刚,作品往往豪情万丈,不知深浅,浮在生活的表面,内容空泛,写得多了,出现了同质化倾向。后来,又接触了不少军内外诗人的作品,如李瑛、张永枚、雷抒雁、汪国真、舒婷、食指、海子、叶蓬、吴长城、郭志杰等等,才明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找到了与高人的差距,体会到文学创作门类中,最难写的就是诗歌。诗歌是用精练的文字、生动的画面形象,再加上作者喜怒哀乐的内心世界,综合呈现出来的东西。写诗码字到今天,倍觉写诗越来越难了,每当写出一首之后。不再喜形于色,而是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发愁下一首写什么,该怎样去写。
我的诗,来自生活,又高于生活。由于长期生存在街头巷尾,隐居在老旧小区深处,始终如一的关注社会底层的人和事。并为之着墨,痴心不改。前几年,写了首《浮生》,坦诚了曾经小吏的心声:
世世茫茫,
光阴不长,
何必天天匆忙?
人生苦短,
沧海田桑,
荣枯得失难量。
看花开花落,
送鸿雁南来北往。
观壶口瀑布,
品浩荡长江,
高低都是草头霜。
混迹江湖,
血气方刚,
来世上空忙一场。
名利看淡,
酒杯斟满,
在古莲花池里欢畅。
琴棋书画,
曲水流觞,
吟诗赋词,
快乐雪藏。
这就是余生,
陪伴着夕阳!
即便是三年疫情期间,我也笔耕不辍,把人类对灾难的反应,和困难当头人性的光辉,用诗歌写出。我在2020年第三期《新乡门券》上发表的两首小诗。
初闻不知诗中意,再写己是诗中人。再翻当年的习作,那些所谓的诗什么也不是。要说还有一点值得称道的东西,那就是字里行间透着可贵的诗歌精神。骨子里的诗歌精神最为可贵,是他支撑着我在诗歌道路一路走来。不管岁月如何更迭,不俱人生潮起潮落,保持创作的原动力,怀揣一颗热爰诗歌的心。说到热爱和执着,又想起一件事。2019年底,全国第十九届旅游门券收藏展,即将在湖南醴陵召开。那时,我远在海南过冬,路途遥远,不能前往。心想不能躯体前往,总得为盛会做点事吧?哪怕是一首贺诗也罢。几天中,我像着了魔似的,日夜兼程写长诗,并几易其稿。妻见我如此一般,生气道,“人家现在连封信都懒得写,你写诗能养家糊口?我看你是病了,还病的还不轻!”她轻易不发火,这次可能是真的了。我忙停下笔,嬉皮笑脸的岔开话题。当她离开的时候,我又拿起笔写了起来。今年夏天,第二十一届门券国展将在陕南举行,重温旧做,好像围绕这首《向醴陵》曾发生的故事,就在昨天。
九九已过,乍暖还寒。冀中的父老乡亲又重拾厚重的羽绒服,天真冷啊!可是,府河岸边垂柳泛绿,口袋公园玉兰绽放,春意盎然,一片生机。三月三日,新乡市的王继平老师发来微信,今年五月,他将在河南师范大学(位于新乡市)举办一个“故纸馨香”纸质品展,请我写篇结束语。写罢且传过去,意犹未尽,又赋贺诗一首《“故纸馨香”寄怀》:
豫北倾吐陈墨香,
地摊撒满旧时光。
牧野风骨今犹在,
历史烟云故纸张。
百泉脉动泛春水,
箜篌曲悠绕太行。
皓月当空星眨眼,
刘伶醉酒敬新乡!
一本手抄诗集,一段过眼云烟。它微不足道,却记录着笔者人生的轨迹,和前世今生。这是我生命里所珍藏的歌咏,非常有必要继续收藏下去。到风烛残年之时,可以拿出来,告诉外孙女,当年姥爷就是这样学习写诗的;到地老天荒当口,拿出抚摸,与玩券几十年的老朋友再喝上几杯,说不定还可以佐酒呢。
~2023.3.18初稿
2023.3.21晨改毕于府河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