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诺曼底感受画家笔下的光影世界
三年前在中华世纪坛，我观赏了“从库尔贝、柯罗到印象派——来自法国诺曼底的光影世界·真迹展”。展览以诺曼底地区的印象派艺术为主，将克劳德·莫奈、柯罗、马奈等闻名于世的艺术巨匠的精品之作悉数展示。画家们以粗犷笔触描绘的沙滩和旷野，波浪和船帆，苍茫的天空，人群模糊的背影和建筑物剪影，让我不禁对那个以粗砺荒蛮的海岸线和海景，以无数中世纪教堂和古城而著称的诺曼底心生向往。诺曼底位于法国北部面临拉芒什海峡（英吉利海峡）一带，地处法国边陲却是重要的交通要道，自古以来就是英法千年恩怨的拉锯之地，风光旖旎之地别有历史意味。这里风景弘大，光线强烈，从19世纪起就成为艺术家和文人们寻幽访胜的圣地。鲁昂、勒阿弗尔、艾特勒塔……我一边观展一边默默记下了画家们笔下的一个个海滨城镇名称，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实地感受一番诺曼底令人心旷神怡的海岸线风光。
今年借到巴黎观看奥运会之机，我的诺曼底之旅得以实现。从巴黎到诺曼底地区的火车都从圣拉扎尔火车站出发，巧的是印象派代表人物的克劳德·莫奈，这位生于巴黎，长于勒阿弗尔的画家也创作过圣拉扎尔火车站的油画。虽然画中的蒸汽机车早已被现代化火车取代，相似的车站顶棚又让人恍惚间回到了画家创作的年代。
诺曼底探访第一站始于诺曼底和法兰西岛交界处的吉维尼（Giverny），莫奈在这座小镇生活了43年，度过了人生中一半的岁月，并亲手打造了莫奈花园。这座花园成为了他晚年创作的主要灵感来源，无数举世闻名的经典作品诞生于此。花园中的池塘，池中的睡莲，池上的日式拱桥……在这里我彷佛走进了莫奈的画中。花园莲香绕湖，四周牛羊成群，一派田园牧歌式的乡野风光让人流连忘返。莫奈花园门票上寥寥数笔就简练地勾勒出花园经典的拱桥和睡莲标志，我们北京门票沙龙专属书包也在莫奈故居前百花争艳处成功打卡。
莫奈的名作《印象：日出》描绘了太阳从东方升起时港口忙碌的景象（印象派的说法正是来源于此），这幅画于1872年的作品取景所在地正是艺术家长期生活的故乡勒阿弗尔(Le Havre)。勒阿弗尔的历史起源于文艺复兴时期，500年前这座小渔村崛起成为皇家军港和法国探索海外新世界的始发站。然而二战后的勒阿弗尔一片狼藉，幸存的建筑寥寥无几，我眼前所见的这座崭新城市就是从战火的灰烬里重生而来。法国建筑师奥古斯特·佩雷巧妙地以钢筋混凝土演绎建筑作品，代表作圣约瑟夫教堂已成为勒阿弗尔的地标。我坐在这座水泥铸就的圣殿里时，一边欣赏着钟楼梁柱水泥本色和透过彩色玻璃的圣光互相染色的奇异景象，一边聆听教堂内久久回荡的悠扬圣歌，从心底里感受着这里的神圣气息。
虽然二战炸毁了勒阿弗尔的原貌，但今时今日沿着这座海滨城市的海岸线漫步，依然能随处捕捉到当年印象派画家作品的灵感源泉：青色的石滩，金黄的沙滩，海中的波涛和水光，空中浮动的云影……港口边的安德烈·马尔罗现代艺术馆（简称MuMa）是到勒阿弗尔朝圣印象派艺术的人必到之地，其印象派藏品的数量和质量仅次于巴黎奥赛美术馆。MuMa外表和工业风的勒阿弗尔城市风格一致，采用了前卫的未来建筑形式，连门票都简洁得几乎只剩下文字。这里藏有莫奈名作《睡莲》和《国会大厦》，然而更多的作品还是来自他的老师，被称作印象派之父的欧仁·布丹。整整一面墙大大小小的油画无不描绘着勒阿弗尔和诺曼底的天、海、云，让人惊叹他对景色的描绘、光影和时间的描述是如此生动。欧仁·布丹笔下狂风暴雨中的码头旧景油画现在是勒阿弗尔港口的地标式打卡点，可以说在MuMa是出门看画中风景，进门看风景入画。
这次诺曼底之行我还有幸游览了欧仁·布丹的故乡翁弗勒尔（Honfleur）。和重建的勒阿弗尔不同，位于塞纳河入海口的翁弗勒尔历史悠久，建城已有千年，历史上是重要的运输和军事据点，如今以诗情画意般的街景闻名遐迩。1824年欧仁·布丹出生于此，这里平静的港口风光成为他创作的灵感之源。欧仁·布丹美术馆 (Musée Eugène Boudin)规模不小，门票也比MuMa的多了一丝艺术气息，除了文字还有一幅画家作画的剪影，我在这里欣赏了众多布丹的绘画和十九世纪末的摄影作品，还买了几张印有馆藏作品的明信片。当我一一走过港口中心老锚地、停靠的各式船只和四周的传统老屋、建于15世纪的气质古朴的圣凯瑟琳教堂、钟楼和老城区时，眼前所见很多还能和明信片上的画作对应起来，让人感觉时间彷佛在这座老城静止。
出生于海员家庭的欧仁·布丹终生都在描绘天空和大海，而我感觉诺曼底地区最能体现画家笔下天光云影之美的地方当属埃特勒塔(Étretat)。从我住的勒阿弗尔坐公交车一路向东北，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达让众多画家流连忘返的埃特勒塔。这里的三座白垩岩悬崖海蚀门被莫泊桑形容为“如同一只将鼻子伸入水中的大象”而得名象鼻山。莫奈曾将象鼻山反复描画，晴天、雨天、日出、日落、潮涨、潮落……画尽了气象万千。他描绘的悬崖峭壁极具奇异、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在冷调背景的反衬下，日光直射的悬崖和天空的色彩温暖而热烈，海浪则用笔粗犷而跳跃，充满生动丰富的美感。
坐在象鼻山海水清澈、阳光充足的沙滩上，我一边举起在美术馆买的油画明信片和冰箱贴，一边按大师们的“亲手示范”取景拍照留念，沉浸式体验了海浪和海风雕琢下大自然鬼斧神工弘大作品的非凡气势，随时间流逝又实地感受着海边强烈光线的变化莫测。在那一刻，我终于理解了欧仁·布丹和莫奈这对师徒对“光的易逝、光的密度、光的剧烈、光的热量”的不懈追求，也更懂得如何欣赏印象派画家笔下诺曼底变幻万千的光影色彩之美。
编辑：张有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