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之树长青
——山西普救寺追忆
保定 陶万春
至今为止,做为旅游达人,我去过好多寺院庙堂。杭州灵隐寺、苏州寒山寺、呼和浩特大召寺、三亚南山寺、普陀山普济寺、大同华严寺、南京栖霞寺、保定佛光寺……。这些寺院规模不等,形制大体一样。寺院里香烟缭绕,经声绕梁三日,善男信女顶礼膜拜。如果遇到了开光的法事,更是人声鼎沸。当下,无数个寺院己失去了自身的功能,而成了旅游的胜景,网红打卡地。前来参观游览的,佛教徒廖廖无己,有的人压根儿就不信佛。山西普救寺将佛教文化巧妙的与西厢文化融为一体,并相得益彰,在国内外都是特例。
普救寺乃佛家寺院,大雄宝殿等一应俱全,烧香拜佛的也时常可见。但它还有梨花小院,西厢书房,还有花园琴台。普救寺与别的寺院不同寻常的是,它的文化底蕴不是佛教文化,而是西厢文化。前来游历的人,大多都是来寻找张生与雀莺莺踪迹的。
文以寺作,寺以文名。在这座千年古刹里,曾演绎过一个千古绝唱的爱情故事,这就是《西厢记》。《西厢记》是元代剧作家王实甫的代表作,是一部描写张生和崔莺莺恋爱故事的戏剧。作者通过对书生张君瑞和相国小姐崔莺莺遇,在普救寺内邂逅相遇,一见钟情,在红娘的帮助下,不屈抗争,历经曲折,终于喜结良缘的描述,歌颂了这一对青年男女为争取婚姻自由、冲破封建礼教束缚的斗争精神,无情揭露和抨击了封建伦理道德的虚伪性。而且在剧作的结尾处,作者借用红娘的台词,说出来“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的千古名句。
《西厢记》的成功之处,根据人物性格,展开错综复杂的戏剧冲突为其一,而且作者善于营造景物气氛,刻画人物内心世界,形成了作品独特的艺术风格。譬如“长亭送别”一折里的《正宫.端正好》: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还有一段《滚绣球》,也是情景交融,如泣如诉,形象而生动地表现了戏剧人物的内心世界:
恨相见的迟,怨归去的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挂住斜晖。马儿肫肫的行,车儿快快的随,却告了相思回避,破题儿又早别离。听得一声去也,松了全钏,遥望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
王实甫创作了《西厢记》,《西厢记》成就了普救寺。
《西厢记》的一折又一折的故事,均发生在大佛殿与藏经阁北隅的“梨花深院”里。这是一座具有北方古建筑风格的三合小院,迎面是“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的照壁。《西厢记》故事中的“惊艳”、“请宴”、“逾垣”、“赖简”、“拷红”等都发生在这里。
梨花深院东墙一侧,有一棵不高的小树,据传说是张生爬墙入院会莺莺的天然梯子。这让我想起自己恋爱时,怕被熟人看见,爬树翻墙的情景。那时候的我年轻,又有心爱的人等着我,再高的树和再厚的墙,也挡不住我约会的热情。若是放在现在,我宁肯绕它二里地,也不费那个劲儿。
记得2014年春夏之交在普救寺,我学着张生的模样,爬上了那棵树,并拍照留念,引得同去的券人们哈哈大笑。十年,在人生的旅途中一晃而过,那张恢谐的照片,也不知道藏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时下,00后们不恋爱,不结婚,还不要孩子,生活的压力和不愿负责任,才造成了这个后果。我以为,没有婚姻的人生终不完美。爱情的奥妙,不亲身经历一把,哪个厘得清。电影《魂断蓝桥》的芭蕾舞女演员和年轻军官的一见钟情,曾倾倒了多少情男痴女,但电影中的主人公以悲剧收场,又让人欲哭无泪。崔母曾嫌贫爱富,不愿女儿嫁给一个穷白书生。也算是天意。张生进京赶考,得了头名状元,和崔莺莺结为百年之好。
念着这个缠绵悱恻的故事,我在重新审视这座神奇的寺院。《西厢记》经久不衰,普救寺也成了坚贞不渝,心心相印的爱情象征。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片树叶,都充满和浸润着爱的真谛。世界也许就是这么奇妙,情感成了人与人之间的凝结剂,若是人类没有了情,人生便失去了光辉。
我走进“梨花深院”,只见深院紧锁,门前的桃树上挂满了祈福牌。王季思老先生书写的那副对联:“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在门框两侧悬挂,道尽了人间的风花雪月之情。
人去院空,只留下了一座寂廖的小院和院外东墙下孤独的杏树。我抚摸着杏树的曲枝,在问自己:如果张生复活,在当今社会,他还会、还用得着攀树爬墙吗?手机发个位置,微信语音通话,一切的一切就都搞定了。
太阳偏西,晚霞渲染。怀着复杂的心情,走遍了普救寺。我看见了这里的一切,可我才学浅薄,看不透它对历史深远的影响。但我坚信,西厢文化仍然活着,并且进入了又一个鲜活时期。
理论是灰色的,而生活之树长青。
~2024年9月18日写于黄河入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