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与雪浪石
保定 陶万春
人生苦短，在眨眼之间，作者接近了古稀之年。
回过头来，六七十年风风雨雨，经历了文革、改革、新时代不同时期，其中阅人无数，但我最佩服或者喜欢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毛泽东，我家祖孙三代吃体制内饭谋生，在他老人家的恩泽下，始终衣食无忧，过着国人中等水平的生活。另一个是千古英雄苏东坡，我灵魂的导师。且不说他“十年生死两茫茫”的夫妻恩爱，也不说他“一簑风雨任平生”的壮志情怀，更不提他“任汝平生功绩，杭州黄州儋州”的坚忍不拔。单表一小段，苏东坡与雪浪石的故事。
一千多年前的某一天，苏东坡到定州（亦称过定县）任知州。新官上任三把火，百业待兴。
做官这个职业，有时门庭若市，有时候又很枯燥乏味。苏东坡从来不把当官作为人生的全部，而是在繁杂的公务之余，培养个人的诸多爱好，争取人生的圆满。
他的兴趣爱好确实广博。他在吟诗填词、品酒赏曲、书法绘画、美食烹调、做酒学医、佛道养生、炼丹制砂、种植栽培、气功辟谷、观花赏石等方面，无不涉猎和研究，即便是到定州做了“军区司令员”和知州，这些兴趣依然不减。
苏东坡画像
进入腊月后，定州天寒地冻。经过一个月的努力，各项工作都进入了正轨，尽管政治形势日渐复杂，忧虑日多，但苏东坡的每一天还是都被工作和业余爱好填满。一天下班后，他到衙署后边的“中山后圃”散步，忽然发现在一棵已枯的大榆树底下，堆着一堆过去打仗时当武器用的抛掷石头。苏东坡用手搬动石块，发现有一块石头很奇特。他唤来勤务兵，将此石挪出，用手捋去浮土，又唾上几口唾沫，观其形状与石纹，大喜。
苏东坡是画家，形象思维和视觉感悟与众不同。坐在石前，他端详良久，只见这块石头黑质白脉，光滑润泽，图案如江河奔流，又若平川飞雪浪，既精致又雄伟。多美的石头啊！苏东坡欣喜若狂，自言自语道：“凡物皆有可观，皆有可乐。”遂招呼勤务兵，将此石抬到室内，经过一番刷洗，焕然一新，当即给它取名为“雪浪石”。
置于雪浪斋的雪浪石
这块苏东坡挚爱的雪浪石，高76厘米，宽80厘米，底围196厘米。一人乐不如众人乐，他盛邀同僚们到大堂一起观看欣赏，经他讲解生发，大家也或顿悟或附和，纷纷赞颂该石奇美。苏东坡诗兴大发，与同僚们唱和赏石诗，不亦乐乎。从苏东坡的诗中可以看出，这块雪浪石的图案，以及他联想到家乡的沉香石，与苏东坡此刻的心境合拍，即面对现实，随遇而安，努力搜寻生活的美好和快乐的心态。后来，苏东坡极其郑重地将这块雪浪石搬入了文庙。再后来，定州人怀念苏东坡，在众春园建雪浪石斋，将石置于亭中石盆内。
雪浪斋景色
雪浪石的石盆因盆沿铭刻着苏东坡先生诗的铭文，而使其具有了浓郁的文化韵味。铭文没有标点符号，断句难倒了众人。
1952年11月22日，毛泽东主席途经定州，做了短暂的停留，参观了当地名胜古迹雪浪石。他看着雪浪石石盆唇沿的铭文，突发奇想，问陪同的省、地区和县领导能否读出来，陪同人员皆吞吞吐吐，念不出完整的句子来。时任保定地委副书记面露羞涩地说：“请主席批评！”
见此情景，毛主席说这铭文呈回文格，可变化数十种读法，皆能成诵，其寓意深刻奥妙。接着，他读出了一种读法：
“ 尽水之变蜀两孙，与不传者归九原。异哉驳石雪浪翻，石中乃有此理存。玉井芙蓉丈八盒。伏流飞空漱其根，东坡作铭岂多言，四月辛酉绍圣元。”
听完毛主席顺畅的断句，陪同人员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里想着：“主席这知识水平，真是高山仰止啊。”
我以为，这个铭文不仅揭示了苏东坡对观赏石的热爱和鉴赏家的水准，还反映了他在逆境中坚韧不拔和超凡脱俗的境界。苏东坡的赏石历程，在中国赏石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他的成就和贡献也被文人墨客广泛认可。
雪浪石石盆铭文
上世纪的1969年至1971年，因为我父亲在当地38军114师司令部任职，全家搬到位于定州城内的大道观街114师师部家属院，而我则由铁路小学升到定州二中，有幸与长篇小说《青春之歌》的主人公林道静成了校友。
古定州号称有八大名胜古迹，雪浪石就是其一。有一次我突然发高烧尿血，家属院卫生所的医生怀疑我患了肾炎，介绍我转入当时的114师医院（实际上是师后勤部卫生科，对外称之为医院），进行进一步的确诊治疗。而师医院的所在地，正是古时定州众春园旧址。住进这座医院里的当天，我就不再尿血了，恢复正常。主治医生说，我这症状是发烧发的，妈妈说，我不尿血了，是住进医院看到白大褂“吓”的。即来之，则安之，是毛主席对待疾病的态度。医生建议虽然我小便中无血了，还要观察一周，就接着住下了。十几岁的我，在病房里实在是呆着难受，就跑到院子里玩，与雪浪石相遇了。当年年少无知，不知道这雪浪石的前世今生，只当是好玩，后来长大了，又念旧看了几回雪浪石，自己却成了雪浪石石斋感慨人。
最近几年，保定宋姓券友听我的介绍，也对雪浪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凡到定州市，总是想方设法进入后来变成的驻军武警医院，一探究竟，但是门卫武警战士，回回把它拦在门外。说来奇怪，十几年来，我至少三次重返雪浪石斋，自驾车进武警医院时，打个招呼，畅通无阻。与宋券友的际遇对比，我暗想，雪浪石也认得我这个有缘人，武警医院的士兵与我这个石痴，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是苏东坡先生的灵魂在护佑着我这个“粉丝”，让我在大千世界始终清醒如一。
苏东坡望月图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今年，在定州市政府的操作下，众春园恢复了本来的面目，黎民百姓倘佯在亭台楼阁和潺潺水系之中，尽情享受独特的人文景观。虽然苏东坡在定州任职不足一年，但先生的所做所为，牢记在人民心中。为官一任，造福一方。雪浪石在，声名远扬。人在江湖行走，位高权重，万贯家财不过是过眼烟云，到头来还不是一杯黄土。而其主创的历史文化遗产，却能根植大地，精典咏流传。又如我们这些弄券人，转世到另外一个世界后，穷其一生、处心积虑攒下的数万枚门票，不知最后花落谁家。而《券海扬帆》、《券海情深》记载的收藏史料及故事，却像极了生命之树，会永远常青。“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梦中的雪浪石
～2024年10月28日写于古莲花池畔
编辑：张文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