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四访陈嘉庚
保定 陶万春
奔波大半生，到过无数个地方，而我心中的最爱，还是厦门。这里有风景如画的海岸线，有万国建筑博物馆之称的鼓浪屿，有佛音袅袅的南普陀寺，有抵御外敌入侵的胡里山炮台，有骑楼遍布的中山路，有博大精深的厦门大学，有让人向往的大小金门岛……更有一个让人无法绕过去的名字——陈嘉庚。
陈嘉庚（1874一1961），又名甲庚，字科次，著名的爱国华侨领袖，教育实业家。先生尽一生之力兴学报国、实业兴邦、筚路蓝缕。在集美学村陈嘉庚故居，纳入游人眼帘的，是陈旧的木床、褪色的打着补丁的蚊帐、破旧的不辩颜色的毛背心、包头铁皮已经裂开的手仗、补了又补的雨伞……都是先生生前一直在使用的。还有一只翻过来的破茶杯，杯底插上蜡烛，就是他自行设计的烛盘了。凡此种种，让观者禁不住一阵阵心酸，让我想起黄炎培的话，“发了财的人，而肯全拿出来的人，只有陈先生一人。”1962年，郭沫若游集美时书写了一副对联：“鳌园博物大观百闻不如一见；鹭江集美中学万人共仰千秋”。
清光绪十五年（1889年），15岁的陈嘉庚去新加坡父亲开设的米店里学习经商。1904年，米店破产，31岁的陈嘉庚开始了自己的商战之旅。开菠萝罐头厂、谦益米号，后来又在新加坡首家引种橡胶，很快就拥有了固定资产10万元和存款45万元。到1918年已经拥有橡胶园三处，面积达5000英亩，成为名震海内外的“橡胶大王”。他在最鼎盛时期开办了30多家工厂，100多家商店，垦植橡胶和菠萝园15000多英亩，雇佣职工32000多人。
在经商创业的同时，陈嘉庚也逐步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华侨旗帜，民族光辉”（毛泽东语）。早在1910年，他就在新加坡被推举为中华商会协理及道南学堂总理。1949年6月，在新中国成立前夕，陈嘉庚应毛泽东电邀回国。他原本打算考察一番而无参政之意，但应各界人士竭诚推荐，和毛泽东、周恩来邀请，终于同意留下。他回南洋料理相关事务后，于1950年正式回国定居故乡集美，将全部私产献出，用于建设厦门大学和集美学校。他还提出了“引导华侨回国投资”等重要提案，念念不忘为海外华侨的报国之心穿针引线。
1961年先生逝世，终年88岁。北京举行了2000多人参加的公祭大会，毛泽东赠送花圈，主祭人为周恩来、陈毅等13人。公祭结束后，由周恩来、朱德领先执绋，护送灵柩上灵车，然后用专列运至厦门。8月20日，灵柩运至集美鳌园墓地，当时万人夹道送灵。
在这些赢得海内外华人共同敬重的丰功伟绩里，最为人称道的恐怕是他苦心经营经营的百年树人大计，而其一生教育投资累计超过了一亿美元。
1894年，陈嘉庚开始在家乡捐资创办起一所私塾，1913年起相继创办了集美小学、集美中学、集美大学。上世纪30年代初期，受到世界经济大萧条的严重影响，陈嘉庚的企业处境艰难，陈先生变卖家产，四处举债，投入集美学校及厦门大学的建设。这就是流传甚广的“变卖大厦，维持厦大”的故事。就这样，先生独立维持厦门大学建设16年，直至1936年，为全力维持集美学校，只好将厦大无条件献给国民政府。
1990年3月11日，国际小行星中心将中国科学院紫金山天文台于1964年发现的第2963号小行星命名为“陈嘉庚星”，以表彰先生对教育事业的杰出贡献。
如今，厦门大学己经102岁了，集美学校也110岁了。时光只是弹指一挥间，却有无数个人在其中流离颠沛、前赴后继。
从厦门大学到集美学村究竟有多远？当我在二十年时光中，先坐公交车再坐地铁穿梭的时候，依然没有答案。
我在厦门大学的上弦广场的台阶上静坐，开始寻求解答的原点，搜索嘉庚先生留下来种种痕迹。
那也许是越来越少一一好多的老楼已经被拆除或是改建，原来的芙蓉湖成了校园中央水池的景点，老石头围墙改成了通透的铸铁栏杆，好多巨大的凤凰木被砍掉，以前的林荫路变成了高楼林立的广场。
也可能是越来越多了一一多了好多破坏原有平面格局的新建筑，陈嘉庚的名字和塑像也都有了，如同表达一种纪念（他建造了厦门大学校园内几乎所有的“大厦”，却不允许一幢以自己的名字命名）。
在这多多少少之间，厦门大学己然成了游客必到的网红打卡地，在芙蓉隧洞里，很多人相偎拍照，在芙蓉湖旁，人们在与黑天鹅嬉戏打闹，在南强楼下的上弦广场，毕业多年的学子唱起在此创作的《同桌的你》。又有多少人还会想到，曾经选下“自强不息，止于至善”校训这两句话的那位只念过几年私塾、长年漂泊海外的游子的心境。
2019年春节前第四次到厦门，在厦门大学到集美新村的地铁上飞驰，我却真真切切的走进了先生曾在、或者一直都在的精神世界。
在集美学村，我翻看着嘉庚先生的《南侨回忆录》。他开篇谈的不是国家大事，也不是个人事业功绩，甚至只字不谈他一生致力的办学，而是反反复复地讲一件小事：他一直想自费编印医书《验方新编》，出书后免费嘉惠乡邻，但屡屡受挫。几尽周折，编印这本医书的愿望，始终未能如愿。
这就是那位被领袖誉为“旗帜”和“光辉”并官至全国政协副主席的陈嘉庚。辉煌的业绩，耀眼的光彩，助学的楷模，他无心炫耀，而他最耿耿于怀的却是这些始终未了、备受挫折的小小心愿。
且看如今天下，某些号称的强者，身高体壮又声嘶力竭。而我以为，真正的强者，也许并非貌似强大的人，而凭借的是内心的品质，和低调的言行，如同陈嘉庚先生！
感谢福建泉州的叶永坤老师，为本文提供门票图片。
～2024.11.09写于通州大运河边
编辑：张文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