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国都统万城—沙漠中曾经的绿洲
罗斌林
统万城，这座位于陕西省榆林市靖边县的古城遗址，它见证了东晋时期匈奴铁弗部赫连勃勃所建立的大夏国的辉煌，自公元413年屹立至今，历经一千六百多年的风霜雨雪。统万城之所以备受瞩目，不仅仅因为它承载着匈奴族在人类历史上的唯一可考的都城遗址，更因为它静默地见证了毛乌素沙漠周边生态环境的沧桑变迁。这座曾经的绿洲在历史的变迁中逐渐被沙漠吞噬，给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统万城遗址
春秋时期，统万城所在地毛乌素地区曾是白狄、赤狄等游牧民族的家园。随着秦国的崛起并征服这些民族，农耕文明逐渐渗入这片土地。至战国时期，该地区的居民已变为匈奴。据《史记·匈奴列传》记载，公元前306年，秦昭襄王为抵御匈奴而筑长城，从而人为地划分了农牧界限。赫连勃勃选择在此地筑城，其背后的缘由在《太平寰宇记》、《太平御览》以及《元和郡县志》中都有所记载，且内容大致相同。据传，他来到此地后，不禁发出感慨：“这地方真是美极了！它紧邻着广袤的湖泊，又环绕着清澈的溪流。我走过的地方不少，但像这样壮丽的地方还真是罕见！”一生征战沙场的赫连勃勃，在北方奔波多年后，终于寻得一处理想之地，建造大夏国的都城。这里活水涌动，湖泽众多，水草丰茂，且风沙不侵。都城作为国家的核心，不仅需要汇聚宫殿与人口，还要便于与各方交通，同时更要远离自然灾害。倘若赫连勃勃面对的是如今沙丘连绵的景象，他定不会选择让都城承受风沙之苦。经过十万工匠的六年辛勤建设，统万城于公元419年终于落成。赫连勃勃为纪念这一盛事，特命秘书监胡义周仿照汉赋撰写《统万城铭》，并亲自凿石刻文立于都城之南。文中“背名山而面洪流、左河津而右重塞”的描绘，反映出统万城头所见的，是壮阔的河湖，而非衰败的荒漠。
统万城，这座由赫连勃勃精心建造的都城，其城池布局独具匠心，由内城和外城相套而成，内城又细分为东城和西城。东城的周长达到了2566米，而西城则以2470米的周长相映成趣。经过岁月的洗礼，如今的遗址虽已不见当年的繁华，但依然能窥见其雄伟之势。遗址全部由夯土建筑遗存所构成，其中西城作为当时的内城，四面各设一门，城垣外侧还巧妙地构筑了马面，以增强防御能力。四隅角楼的台基设计得尤为宽阔，彰显了古人对于都城防御的重视。城内中部偏南的位置，一座长方形宫殿的建筑台基静立于此，附近还出土了精美的花纹方砖，似乎在诉说着往日的辉煌。即便统万城在427年被北魏攻占，赫连氏的统治者被拓跋氏所取代，但这里的气候环境依旧保持着宜人的状态。唐朝时期，统万城作为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见证了无数商旅的往来。然而，随着气候的变迁，统万城逐渐被沙漠所吞噬。公元822年，《新唐书·五行志》记载了统万城被沙漠化的惨状：大风肆虐，飞沙走石，甚至堆起了高高的沙堆，几乎触及城牒。晚唐诗人许棠在《夏州道中》一诗中描绘了统万城的荒凉景象：“茫茫沙磨光，渐远赫连城。”当年赫连勃勃眼中的丰美水草，如今已变成了漫天风沙。一百多年后，统万城最终被废弃，宋太宗赵光义将居民迁往他处，以沙漠作为与边患异族的天然屏障。然而，统万城在抵御蒙元时遭遇了战火，城墙在元人攻城时遭受严重破坏。统万城及其周边地区经历了巨大的环境变化。明朝时期，为了抵御风沙，该地区修筑了长城，试图在毛乌素沙地南缘划定沙地与耕地的界限。然而，即便如此，城墙也难以抵挡流沙的侵袭。到了明朝万历年间，流沙甚至进入了榆林城内，而到了清朝同治年间，长期积累的流沙更是压塌了榆林城的北城墙。与此同时，统万城也未能幸免，被流沙所淹没。此外，自清朝以来中国人口的迅猛增长也加剧了地区的沙漠化。过度放牧、植被开采以及地下水资源的过度抽取，都在不同程度上加剧了这一地区的沙漠化进程。毛乌素沙漠的边缘不断南移，最终将统万城完全包围在沙丘之中。尽管如此，当上世纪统万城再次引发关注时，其残破的城墙内仍有人居住。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座被俗称为“白城子”的城垣，在一千五百多年前建成时，其周围曾是一片绿意盎然的绿洲。
编辑：王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