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芍药赛牡丹
钱宝林
“六月芍药赛牡丹”。这不,山庄牡丹园里的牡丹还未开尽,那芍药便扑扑愣愣地登台了。有人在辨别是牡丹还是芍药时,总也分辨不清,我有一个简便的识别方法,那就是看它的叶子,尖尖的有点像柳树叶放大了似得,那就是芍药。
5月24日上午9时许,我们过了山庄里的热河,再往北走,就是牡丹和芍药园了。由于是刚刚开花,大多数芍药还是打着朵的。我们边走边欣赏起来。那一敦敦、一簇簇的芍药花,基本是连成片的,所以,见到好看的,当然要把她们揽在镜头里,让她们成为我们心中一帧帧凝固的记忆。
快到蒙古包了,牡丹芍药园都转向了右侧。我们靠蒙古包这边一个休息凳子上喝口水小憩,随手翻看一下手机,看到广播电视台的主播小虎牙发在朋友圈的一则消息,《避暑山庄芍药花开》。她写到:避暑山庄芍药花开。芍药为中国传统名花之一,自先秦以来就有记载,具有悠久的栽培历史。芍药与牡丹并称“花中二绝”。古代男女交往,以芍药相赠,表达结情之约或惜别之情,又称“将离草”。皇家园林内芍药花竞相绽放。还等什么,这里的花儿开得正艳,你来赏花正当时。嘿嘿!还真不赖,小视频里还加入了韩愈的一首唐诗:《芍药》浩态狂香昔未逢,红灯烁烁绿盘笼。觉来独对情惊恐,身在仙宫第几重。哈哈!真让她说中了,我正在这个园子享受观赏芍药的快乐!
这也让我想到了清代的乾隆皇帝也是甚爱芍药,曾在他的御园中广植芍药。并在观赏了盛开的芍药之后,即兴赋《御制芍药诗》:“山中土脉厚,卉木总昌昌。紫药翻风馥,白珠擎露光。丛高蜂倦采,瓣大蝶深藏。谢朓如曾遇,清词当异常。”他还令宫廷画家钱维城画了折枝花十二种于《花卉册页》上,每页都有御题七绝一首,其中题芍药诗云:“雅淡风情绰约姿,侍花王必尔为宜。扬州闻说种称上,惜未曾逢烂漫时。”
还让我想起了曹雪芹在《红楼梦》里描写了数十种花卉,芍药也是在其中的,且在第六十二回描写了“憨湘云醉眠芍药裀”的美丽场景:“顽了一回,大家方起席散了一散,倏然不见了湘云……果见湘云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蜂蝶闹穰穰的围着他,又用鲛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枕着。”
曹公如此细腻的描写,可见他对芍药花之喜爱。他通过芍药花烘托人物,不仅为读者刻画了一个性格憨直可爱的少女,而且描绘了一幅妩媚的动人画卷。据传,此景乃曹公至丰台观赏芍药后而得。《红楼趣话》载:久传,某年立夏日,曹雪芹至右安门外丰台,但见芍药竞放,花香四溢。有士女为花而醉,似眠于芍药丛中,细观之态,颇为悠然,忽念笔下之史大姑娘(史湘云),悄然而悟,数日后遂有“憨湘云醉眠芍药裀”之述。
满载而归,我可以写上一篇小文了。回到家,打开电视,没想到,12点35分的“今日说法”没播,倒是播了一个有关芍药的话题:《本草流芳》。他一下子吸引了我,看完后,让我大开了眼界。真没想到,芍药的种植,竟然种到了中俄边界。只因为,白芍和赤芍的药用价值在中国的大地上流传几千年了。我为祖国的古老中医及药学而骄傲自豪。
美丽的白芍(电视截图)
诗词歌赋赞芍药
满坡的白芍(电视截图)
收获赤芍(电视截图)
脑子中又浮现出35年前我在承德市报上发表的一篇散文《野芍药》。从电脑中找出来,读下来,虽然有些稚嫩,但读起来还是蛮有情趣,大家看看吧。
野芍药
汽车顺着蜿蜒的柏油山路跑了两个多小时,家乡那熟悉的小路便展现在我眼前了。
工作在外,很难说多长时间能回一次家。几年不见,街道旁一座座陌生的建筑,一副副陌生的面孔,真有“士别三日”之感。
咦,那是什么?尽管两厢的大楼把它夹在下面,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当年我心中圣洁的天堂——新华书店。青砖到顶的建筑,起脊的房上披着一溜溜大洋瓦,真神气呀!记得我的个头刚好比柜台高出半头,踮着脚还能往柜台里瞧瞧的时候。我把平时积攒下的零钱,大多花在这小镇唯一的书店里。那个时候,我的零钱大多是自己的劳动所得。一是跟高年级同学到山上刨些知母、远志等中草药,卖到收购部,或是在上秋时节打些山枣,一来解了嘴馋,二来枣核也能卖钱,三是给家里买盐、火柴和酱油醋时,多向母亲磨出几分跑腿钱。除了买几块糖疙瘩,要不花上几分钱来上一捧酸杏,剩下的可就一分也不乱花了,都拿到这书店里跟营业员叔叔长大爷短的搭讪,量着手里的钱买上一两本“小人书”。那小小的画面常能“折磨”得我吃睡不安。孙猴子拜师学艺的神秘,岳云两把大锤砸掉免战牌的气概,还有那狡猾的小炉匠……
“大叔,买花吧!”,“叔叔,买花吧!”四五个孩子围上我,他们每个人都拎着一个柳条编的盛花的小篮子,手里攥着一把鲜花。看那花足有拳头大小,红的红里透紫,黄的泛着金黄,花瓣稍尖,圆中略扁。“这是……芍药?”我试探着问。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孩马上更正说:“是野芍药。”哦,我想起来了,其实家里种的芍药花比这野芍药大得多。儿时,在我们居住的四合院里,东厢房住着位梁老太,小脚,喜好素洁。她在房前台阶下甬道的两侧,各种了一墩芍药花,左边一墩是红颜色和黄颜色的,右边一墩是紫颜色和白颜色。芍药花开的比碗口大,缕缕清香弥漫着整个大院,谁过来都免不了停下或是蹲到花前细细地品看一番。爱花的三姐看也看不够,想摘一朵独享,却又不敢近前,非摽着我给她采一朵。那晚,瞧见梁老太家烛光熄了半天,整个大院都静下来的时候,由姐姐放哨,我跳过去,左边两朵,右边两朵,美的三姐象捧着金子一般新奇。我们看了个够,然后把花藏在水缸的后面。第二天一大早,我和三姐还没出被窝,做早饭的母亲告诉我们:梁老奶子说了,她的芍药少了四朵。我望了一眼三姐,三姐又看了我一眼。有什么能瞒住母亲呢?“只这一次,下次可别讨厌了!”三姐和我都认真地点点头。梁老太为了四朵花,整整磨叨了一个花季。从那以后,我真的没再讨厌。不过时间不长,梁老太就过世了,那大朵的芍药花自然也就没人去侍弄。好好的四合院,也因为人口越过越多,而被切割的四分五裂了。
“大叔,买一把花吧,回去用水升上,可以开好长时间。”羊角辫告诉我。一个小家伙歪着脑壳,眯缝着眼,小大人般地冲我一晃大拇指:“这个好,来这把吧!”说着他又神秘地解释说:“红的和白的,你知道吗?可以送给朋友。”我摸摸脸上的胡茬子,“扑哧”一声笑了。
盛情之下,我掏出一元钱,买下了两束花。这花——送给谁呢?正当我沉思的当儿,一个尖厉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够了!”我抬头一看,只见卖花的孩子们拎上篮子,在羊角辫的率领下,一窝蜂地拥进青砖大瓦房。我有些纳闷,随后也跟了进去。只见几颗小脑袋扎在柜台的一角,一本崭新的书摊在他们面前。看着孩子们稚气的脸上堆满了笑,再望望我手中散发着浓烈清香的野芍药,不知怎么内心竟泛起一股难言的酸楚。我该给他们两元钱,或是把他们手里的花全买下……
1990年6月19日刊《承德市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