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说湖南抗战09芷江落日:飞机上走下日冦投降代表
龙小平
在日本天皇宣读《终战诏书》的当天,中国战区最高统帅蒋介石一面授命何应钦全权受降,一面急电南京日军最高指挥官冈村宁次,指示日军六项投降原则。

中国战区最高统帅蒋中正于8月18日下午6时,电告冈村宁次,将湖南芷江定为日本与中国洽降地点,并规定应行遵守事项如下:
(一)代表人数不得超过五员(内须有熟悉南京、上海附近机场情形之飞行员一员),于8月21日晨坐日本飞机一架,自汉口附近起飞,经湖南常德上空,此时高度须5000英尺,时间为重庆夏季时间上午10时(格林威治标准时间为上午2时),后时在6000英尺上空,当有盟军战斗机一架迎接之,如云层过低,该日机应在云层下 1000英尺,盟机高度则在云层下500 英尺。
(二)日机标志在机翼上下各漆带有光芒日本国旗一面;关于两翼末端各系以四尺长之红色布条,以资识别。
(三)盟军战斗机三架将护送日本飞机至芷江机场着陆,着陆顺序:第一架为盟机,第二架为日机,第三及第四架为盟机。
(四)令井参谋副长须随带驻中国台湾及北纬以北安南地区内所有日军之战斗序列兵力、位置及指挥区分系统等表册。
(五)如因气候恶劣,不能完成上述之飞行时,须于次日依照上项规定之时间与方式实施。333
(六)日本飞行人员以波长5860KC收发,用英语呼号与芷江之空中地面指挥取得联络,此种呼号在距芷江一百英里时开始,每隔十分钟一呼叫,直至望到芷江机场为止,芷江无线电指挥降落塔用波长425KC,其英语呼号在望见芷江机场时,日本飞行人员即停止与空中地面指挥联络,应以波长4495KC收发,与指挥塔联络之。
(七)接到此电后,须于8月19日重庆夏季时间午后6时至8时在南京无线电台X、0、N以波长5400 KC答复。
冈村宁次于19日下午6时依限复电如下:
中国战区最高统帅蒋中正阁下:今井总参谋副长一行率同参谋二人、翻译一人,乘中型双引擎飞机飞往指定地点,一切行动,依照尊电办理,但机身标志红色布带改为系在尾部。
芷江一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日本代表来临。



在南京到芷江的航空线上,日军总参谋副长今井武夫木然地坐在飞机里面,脸上似乎还残留着为天皇15日颁布《终战诏书》而恸哭的泪痕。他的随员参谋桥岛芳雄、前川冈雄、译员木村辰男、杜原喜八、久保善辅、航空员小八童正里、雇员中川正治,彼此亦默然不语,一个个极像刚从灵堂哭丧出来那般落魄凄凉。
今井武夫从飞机窗向外看去:机尾那飘着标志降机的红色布带,想到自己肩负着作为战败国降使去芷江洽降的重任,内心一阵阵的楚痛,面色苍白的今井正思绪万千时,突然机舱内有人惊呼:“机枪,舱内有一挺机枪!”


全舱顿时一阵慌乱。机舱内怎么会有一挺机枪?然而人们发现确实有一挺机枪在后机舱内,是包装机舱忙没来及检查?还是有人出于敌意故意放人舱内?一旦飞机落地被中国人检查出来,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今井的脸色更加苍白,冲着前边的桥岛高声咆哮起来:“愣着干啥,还不赶快把它丢下去!”
桥岛赶忙拉天舱门,将机枪丢出舱外,下面是碧波万顷的洞庭湖。
一场虚惊,今井双眼疲惫地盯着舱外,深深出了一口长气,如释重负。这架 MC飞机村宁次的专机,往日以饱经战难、弹痕驳落为荣耀的“战鹰”形象,今日猛然变得如此寒酸、可怜,在空中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鸟。


10 时刚过不久,4架飞机在东方出现,渐渐来到了芷江机场上空。三架是同盟国方面的银色战斗机,一架是深色的双引擎机,显示太阳标志……
八年的苦难岁月中国人一直忍受着“太阳”的毒日。一年前,这有着“太阳”标致的飞机满载炸弹来到芷江狂轰滥炸,而今天这狂妄的“太阳”带着投降的屈辱来到了芷江。
这一天1945年8月21日,这是中国历史上非同小可的一天,全芷江、全中国、全世界渴望已久的一天。
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芷江城就沸腾起来了:张灯结彩、悬旗放鞭,举行庆祝大典。花队、伞队、狮队、芦笙队,一队接一队,宛如长虹舞动;锣声、鼓声、歌声、唢呐声,一阵高一阵。人们展开了眉头,天露出了笑脸,一片欢乐充溢全城。时针刚指向8点,全城各界人士,怀着既喜悦又悲愤的心情,从不同方向涌向机场,欲睹日本投降使者的真容。
4架飞机盘旋一阵后,降落在跑道上。飞机向南滑行,很快消失在野草丛中。少许,中国的一位机械师又领着它在机场西边出现,来到人群前停下,掉过头,把机尾向着人群。
11时25分,陈应庄少校命令打开机门,宪兵毫不客气地登机进舱检查,包括机舱所有的人员和器械。宪兵检查完后,陈少校才对机舱内不冷不热地说:“现在可以下机了!”
顷刻,一顶硬壳帽在机舱门口出现,一顶绿呢军帽,又一顶绿呢军帽……上百名中外记者立刻涌向前来,上万群众使劲向警戒线涌去,荷枪实弹的宪兵拼命拦住愤怒的人群,日军洽降代表共8人,戴硬壳帽、穿军服、架黑边眼镜的今井武夫少将走在前边,参谋桥岛芳雄和前川冈雄,全身军服,紧跟在今井后面,翻译木村辰男身穿青色西装,其余4人都是航空员,一个个面带凄容,缄默不语。
洽降会议地点设在芷江机场附近的原国民党空军第5、第6大队俱乐部。为纪念这个“神圣”日子,在会场正门扎起一座牌楼,牌楼上端中间扎有一个“v”字,象征胜利,又扎有“和平之神”四个大字。会场门前旷地,高竖中、苏、美、英四国国旗。会场虽然布置得简单朴素,但气氛热烈、肃穆。会议室内正面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孙中山遗像及国民党旗。国父像的前面排成弧形的桌子上,仅仅铺着洁白的桌布,好像是法官的审判台。在桌子前不到两公尺的地方,面对着摆有四张黑漆的椅子,这是为洽降代表而设的。
肖毅肃中将端坐洽降正席,左边为副参谋长冷欣中将,右边为美军作战司令部参谋长柏德诺将军。受降仪式在木质结构的陆军总司令部礼堂举行。**何应钦上将端坐受降席,背后的孙中山遗像目光如炬。** 今井武夫递交的兵力配置图上,长江以南竟仍有128万日军。当被质问“是否仍具战力”时,这位曾不可一世的将领额头渗出冷汗:“武器尚存,但战斗意志已失。”签字笔划过投降书的沙沙声里,礼堂外突然传来震天欢呼——百姓爬满屋顶树杈,将自制的鞭炮抛向天空。
在今井签字时,忙坏了摄影记者们,镁光灯闪耀刺眼,今井武夫不停地在擦脸上的汗水。今井明白,在这样的会议上,他不可能有一点询问的权力,与其说“洽谈”,不如说是在俯首听旨。他提出“再行讨论”的要求,肖毅肃不予理睬。肖毅肃就中国陆军总部将在南京设前进指挥所,短期内输送军队前往南京、上海、北平各地接收,何应钦与冈村宁次直接通电等问题作了交代。
今井在芷江逗留了52个小时,8月23日下午2时15分,乘机返回南京。


选择芷江作为受降地,蕴含着深刻的历史密码。**这里既是终结日军战略攻势的终点,更是中国战场全面反攻的起点。** 1945年4月的湘西大捷粉碎了日军最后一次战略进攻,而芷江机场作为战略枢纽,曾起降轰炸日本本土的B-29轰炸机。当受降消息传开,长沙市民在焦土上舞起龙灯,衡阳幸存者抚着断壁痛哭失声。七里桥畔立起的“血”字形受降纪念坊,用四根立柱象征四万万同胞,以冲天血性铭记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8月27日,冷欣率部属、顾问、宪兵等百余人,分乘7架飞机抵达南京,设立国民党军前进指挥部;9月8日,何应钦在数十架战斗机的护卫下,到达南京。
日军投降签字仪式是9月9日9时,中国战区受降典礼仪式的会场,设在黄埔明路中国陆军总司令部大礼堂举行(即原中央军校大礼堂)。
是日秋高气爽。上午8时45分,日军投降代表冈村宁次等七人乘车而来,在中外记者频频闪动的镁光灯下,苦着脸进入礼堂的左侧休息室。他们当即解下所配军刀,请中方人员转交何应钦等人。
上午8时56分,受降主官步入会场,为首的是中国战区受降最高长官-陆军总司令何应钦一级上将。他身着笔挺将军服,肩挎武装带,左佩中正剑。依次是陆军二级上将顾祝同、海军上将陈绍宽、陆军参谋长肖毅肃中将、空军上校张廷孟。左侧是中国高级将领和记者席,右侧是盟军要员及外国记者席。
全场中外来宾不约而同地纷纷起身,热烈鼓掌。摄影记者纷纷拍照。何应钦坐在受降席的正中,左边为海军上将陈绍宽、空军上校张廷孟,右边为陆军二级上将顾祝同、陆军中将萧毅肃。
略8点58分,日军投降代表冈村宁次率代表在中国宪兵武装护送下来到会场,到 大门口时,冈村宁次按宪兵要求,顺从地解下佩刀,以示解除武装,日方代表一个个用手端着军帽走进会场:日军中国方面舰队司令官福田良三中将、冈村宁次等7人由中国军训部次长王俊中将引导从礼堂正门入场。他们走到受降席前,脱帽向何应钦等人弯腰四十五度鞠躬。何欠身作答,命令他们在投降席就 座,并宣布:“摄影五分钟。”
9 时正,签字仪式开始。受降仪式由肖毅肃主持,当他宣布受降仪式开始后,何应钦命令冈村宁次交证明文件,何应钦命令冈村宁次呈上证明文件,冈村起立,
芷江受降纪念馆内,一组黑白照片记录着历史的余韵:中国士兵收缴的日军军刀堆积如山;战俘营里剃光头的日本兵排队领取稀粥;更震撼的是百姓在机场跑道旁焚烧日军军旗的火堆,跳动的火焰映照着每一张含泪的笑脸。**这些影像印证着历史的吊诡:日军为夺取芷江机场发动最后一战,最终却在这里签署了投降书。
芷江的胜利回响,如沉钟激荡,宣告着东方战场最黑暗的长夜终于破晓。

编辑:王继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