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之忆
湖南 龙小平
每次过南阳,都是深夜,2016年终于初到南阳,在券友魏志刚盛情款待下,玩了3天。“拜访”了“三圣”——科圣张衡、医圣张仲景、智圣诸葛亮。
河南省第19届票证门票交流会将于10月17日在南阳市举行。王继平老师发表了《我的南阳情》。
在圣贤的星空下我也随之进入回忆之旅……

这念头一起,我便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溽热包裹的午后,站在医圣祠那座具有典型汉代风格的大门前。门阙沉静,古意森然,一种肃穆的、带着药香的气息,隔着千年的时光,迎面扑来。祠内古碑列阵,松柏参天,那一片蓊郁的绿意,仿佛不是从土壤里生发出来的,而是从那些泛黄的《伤寒杂病论》的书页间漫溢出来的。我的脚步不由地放轻了,怕惊扰了这一方安眠着的、伟大的灵魂。我的这位“父母官”,并非高坐于公堂之上,惊堂木一拍,断人诉讼;他是静坐于这草木之间,凭三指,断人生死,凭一心,悬壶济世。想他当年在长沙任上,择定每月初一、十五,大开衙门,不同政事,专为百姓诊疾疗伤,这“坐堂医生”的佳话,便是从此流传开来。那公堂之上,本该是律法的森严与政治的机心,他却硬生生在其中辟出一方仁术的净土。这该是何等的慈悲,又是何等的魄力!
我徘徊于祠内的长廊,指尖拂过冰凉的碑石,上面密密地镌刻着《伤寒论》的序文与药方。那些方正正的汉字,此刻在我眼中,不再是冰冷的文字,而是一剂剂滚烫的、带着生命温度的良药。我想象着,在无数个疫病横行的年代,正是这些方剂,如同一支支利箭,射穿了死亡的阴霾,为无数在痛苦中挣扎的生灵,带去了生的熹微。清人陈念祖有诗赞道:
“儒道相传本一炉,活人妙术寄长沙。
堂前燕自春秋舞,垄上药从天地赊。
莫道官衙无净土,且看橘井有灵槎。
伤寒金匮垂千古,日月同辉映紫霞。”
诗中的“橘井”自是另一则仙话,但用在此处,却恰能映照出张仲景那份跨越官民、泽被万世的仁心。这祠堂的静,是一种积蓄了巨大能量的静,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静。千百年来,前来拜谒的人络绎不绝,他们或许不懂那些精妙的医理,但他们懂得感恩,懂得朝向这曾给予民族以生命护卫的星光,献上自己最朴素的敬意。




辞别医圣祠,小魏见我兴致盎然,便提议道:“既来了南阳,不可不登独山。山中有玉,玉中有魂。”于是,我们便向着市北的独山进发。其时正是烈日当空,白晃晃的阳光砸在地上,溅起一层灼人的热浪。登山之路,颇为辛苦,石阶被晒得发烫,两旁的草木都有些蔫蔫的。我们挥汗如雨,衣衫尽湿,每向上攀爬一段,都需停下喘息片刻。然而,这攀登的过程,竟像一种仪式,一种朝圣。若说医圣祠是文化的浸润,那么这独山,便是自然的馈赠与体魄的考验。
独山玉,中国四大名玉之一,其名早已如雷贯耳。但唯有当你亲身立于这矿山之上,才能真切地感受到那种来自大地深处的瑰丽与神奇。那玉,或翠绿欲滴,或白如凝脂,或黑似点漆,色泽交织,质地温润,在日光下泛着内敛而高贵的光泽。小魏告诉我,这独玉如今储量已不足三十万吨,日益稀贵。我俯身拾起一块小小的、带着玉脉的碎石,握在掌心,那一点沁人的凉意,瞬间驱散了周身的炎热。这玉,是南阳大地的骨骼,是历经亿万年地质变迁凝结而成的精魂。它不语,却承载着时光。
及至汗流浃背地登上山顶,南阳市的全貌便在脚下铺展开来。热风拂面,视野极为开阔,来时路上的艰辛,此刻都化作了心头的畅快。在山顶的小亭里,我们果然寻得了另一枚门券,它不像医圣祠的那般古雅,却带着山野的质朴与登临的纪念意义,握在手中,沉甸甸的,满是成就感。独立山巅,俯瞰这座诞生了无数人杰的城市,心中忽有所感。这独山与医圣祠,一自然,一人文,一为地宝,一为人杰,共同构成了南阳的魂魄。而张衡观天测地,诸葛亮运筹帷幄,又何尝不是这魂魄的不同侧面?晚唐诗人胡曾有一首《咏史诗·南阳》,虽是为诸葛亮而作,但其意境,放在此地此景,却也无比贴切:
“世乱英雄百战余,孔明曾此乐耕锄。
蜀王不自垂三顾,争得先生出草庐?”
诗中所言的“耕锄”,是一种积蓄与蛰伏,正如这独山中的美玉,深藏于石中,等待慧眼的发掘;而“出草庐”,则是一朝光耀天下,泽被苍生,如同张仲景的医术,张衡的发明,诸葛亮的谋略,一旦出世,便照亮了整个历史的天空。
三日的行程倏忽而过。离别时,小魏与我执手相看,竟有几分不舍。这次南阳之行,因他的盛情而圆满,因对这方水土的深入探寻而厚重。我不再是那个在深夜火车上与她擦肩而过的旅人,我终于走进了她的怀抱,触摸到了她的体温与脉搏。

如今,秋风又起,南阳将再次迎来八方宾朋。我的思绪也随着那即将飘扬的门券,飞回了那片古老而热情的土地。那一次的造访,于我而言,是一次记忆的补全,更是一场精神的归乡。我在圣贤的星空下,拾得了几片历史的鳞爪,也窥见了一座城市雍容而自信的底色。这一切,都被我仔细地夹在人生的书页里,如同那两枚珍贵的门券, 无论何时每当翻起,都墨香犹存,光润如昨。

编辑:王继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