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老伴和我走到一块,已经快四十年了。那时,我正在农村插队,老伴还是一位刚七年级毕业的初中生,是典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结合,之前我们素不相识。她的哥哥骑一辆飞鸽自行车载着她,十几个娘家人带着毛选四卷红宝书、毛主席白瓷塑像和一床棉被、一只暖水瓶、一只搪瓷洗脸盆,就把她送到了我的家。没有盛大的婚礼,没有丰盛的宴席,我们并排向主席像行鞠躬礼,举红宝书祝毛主席万寿无疆,生产队长宣读结婚证,大家一同朗诵“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婚礼即告完成。

婚后,我们没有时间卿卿我我,第三天就按照规定夫妻双双下地劳动,从此听生产队里的钟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终日在田间劳作,只有雨天才是我们的休息日。第三年,大儿子出生,家里有了欢声笑语,但没有粮吃、没有柴烧,连布票也不够用,更不用说糖票了,农民谁给你发啊!日子过得我整日到处借粮借钱讨票票,艰难极了。后来,家里添了小儿子;再后来,我当了教师;再后来,大包干分了田地;再后来,我一举还清了外债,家里有了余粮,再再后来,我在县城买了房、妻子孩子吃穿不愁了······老伴还想再多帮我几把,把小日子过得更好些,竟放下锄头,去西安康复路批发市场取回小百货,拉上板车钢丝床,走村串乡、走州过县,经起了商,这一干就是将近二十年,直至当了奶奶才歇下来。为了我们这个家,媳妇熬成了婆,但奶奶的新职务让她又忙碌了起来,无休无止!

我退二线后,开始玩门票,而且上了瘾,老伴没有过多的抱怨,只是要我上电脑时间短些,怕我劳累。她认为,玩门票和打麻将、抽烟喝酒一个样,都是为了寻开心,反正不上班了有的是闲时间,总要寻个消遣的职事,不然会闷出病的。我说玩门票可以增知,她说增那么多知识还想考大学啊;我说玩门票可以交友,她说交的那些朋友离的老巴十远,有啥用啊;我惴惴地说玩门票可以增值,她呵呵笑了起来,说只见你花出去的多,收回来的少,真正是个倒找鬼。我没词了,只好讪讪走开。老伴喊道:玩去吧,又没人拦你。
有一次,我准备出门到邮局给券友寄信,老伴正好上街买菜,便破天荒地自告奋勇代我去邮寄。我知道老伴从没有干过寄信的事,没有答应。老伴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哼哼吗?巴掌大个信我还寄不了?为了不挫伤老伴的积极性,我把信交给了她,反复叮咛把信一定要放进邮局门口的一个绿色邮筒里。老伴一边答应一边小心翼翼地装好信封,嘴里还嘟囔着“你这是纸货,不敢折弄······”。一个小时后,老伴归来,问我道:“那个绿箱箱上头敞着,你寄的信就不怕丢了吗?”我莫名其妙,经反复追问,才估摸老伴多半是把信投进邮政局门口与邮筒很相似的垃圾筒里了。我大呼糟糕,立马奔往邮政局,到了一看,果不其然,信还稳稳当当地躺在垃圾筒里,我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回家给大家一说,惹得都哈哈大笑!
那一年,我和老伴偷闲去凤县游玩。凤县在秦岭深处,四面环山,风景秀美,有通天河、紫柏山、月亮湾、丰禾山、消灾寺等景点。老伴去是为了故地重游,她过去曾多次在这里赶交流会摆摊,有一定的感情;我去则是为了游景点寻门票。去了三天,老伴游得很高兴,我却无精打采。原因是近处的景点没门票,远处的景点有门票,但由于是旅游淡季没车去,自己包辆车吧,要价都在200元以上,老伴舍不得花。第三天下午,我俩退了房去车站准备返回,忽然发现车站旁边小广场上,有一个旅游咨询点,最引人瞩目的是桌子上有几摞门票!我们跑过去一看,是紫柏山的门票和索道票。老伴很高兴,大方地说:“给你买几张吧。”要知道老伴过日子非常节俭,从来舍不得乱花一分钱。一听这话我当然更高兴,拿到票细细一看,我暗暗叫苦:紫柏山门票80元,索道票60元,整整140块!原来这里是预售旅游票,但不管你的交通能否到达。老伴也傻了眼,拉着我就走。我虽也嫌贵,但总依依不舍。进了车站,上了客车,坐到座位,我仍魂不守舍,有一搭没一搭的。忽然,老伴下车去,径直出站,我正疑惑不解时,老伴手里举着两张票跑回来,塞到我手里。原来她是看我心里还想着票,于心不忍,遂狠了狠心,给我买了回来。我心头一热,要知道,过日子精打细算的老伴能花140块钱给我买两张纸片片,是多么不容易的决定啊!


前几天,券研网上刊发了四川成都的券友在社区举办有奖门票展览活动的新闻,恰好老伴在旁边,我讲给她听,让她看配发的图片。老伴发表的评论依然是:和抽烟喝酒、自乐班唱戏、老太婆办晚会一个样,自己花钱买高兴呗!唉,恐怕她永远也不会理解门票展览的重大教育宣传意义了······这,就是我的老伴,一位农民老太婆。

编辑:陈捷